之后的假期齐格飞也约迦尔纳出来过，再没去海边，和在学校一样，只是谈天也能感到快乐，去了很多平时周末只自己一个人去的地方，也希望这不算长的假期可以一直别结束。

  最后一次他们去了之前去过的咖啡馆。这次没有认识的人在打工让他们放松不少。

  “之后再开学就没太多时间补习了。”迦尔纳搅动杯中的奶油，看白色消融在棕黑里。

  “一直以来麻烦学长了...”

  “如果有问题提前告诉我，找时间还是可以的。”迦尔纳看到齐格飞的杯子已经空了，自己从没觉得是被麻烦了，迦尔纳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齐格飞明白他不可能一直去依靠迦尔纳，两个人没谈到这些。只剩下不长的时间，人和人相遇便总有分开的那天。

  迦尔纳喝完了甜和苦交融在一起的饮料，坚信的东西在动摇，杯里剩下的冰块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留在了杯中，在完全消失前也把握不好，人为什么会给自己制造痛苦？

  一如迦尔纳所说，毕业带来的压力在三年级间传染着，连言峰绮礼也不再多开玩笑，他一板一眼的授课终于得到了这群学生的承认。

  在课堂与课堂之间的间隙中得以喘息，即使大家在一起玩乐的时间减少了也减不掉奥兹曼的说话频率。

  “有没有决定好下一届的学生会推荐人选啊，最后一学期咱们就要下岗了啊。”话里还有他一贯的调笑，语气却是难得正经。吉尔伽美什也少见的只去点点头。两人都在等迦尔纳发话。

  正牌会长是吉尔伽美什，广义上说的副会长是奥兹曼迪亚斯。这种大事却都先听迦尔纳这个助理的意见。

  “贞德.达尔克”迦尔纳心中早有选择，所以两个人才没顾虑这事，迦尔纳总会提前想好很多事，不去闹个措手不及。

  “是个好人选，副会长是？”奥兹曼想知道自己这个位置会交给谁，他们三个都为迦勒底废了很多心血，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天草四郎。”迦尔纳再次快速给出答复，他一直是从容的，为未来做好打算，无论是自己的事还是工作的事。

  学生会室里不曾有过这种伤感，又是奥兹曼率先打破沉默“吉尔你可别哭啊，余不会哄人的。”

  “谁会哭啊，杂种！”短暂的叹息在常见的拌嘴里消失。

  迦尔纳从头到尾没透露一丝不舍，就算细长的眉动过几次也不是为了这种必然发生的事情，他可以把学生会交给信任的人，但他也没得到放松。迦尔纳抬高下巴去望天花板，纯白色在眼前铺开又蔓延。无论谁都有自私的时候，迦尔纳缓缓低下头不甘的承认，他在为纯粹是他自己的感情烦恼。

  不再有每周的定时补习，时间更显得弥足珍贵，当齐格飞再走进学生会室，迦尔纳把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遍，就像曾经齐格飞刚到迦勒底时，盯着迦尔纳的碧蓝色沉入海底。当齐格飞自己在迦尔纳面前快速书写时，迦尔纳看着他绿色的瞳孔出神，深绿色的漩涡把人吸进去。这双眼睛多深情地看过迦尔纳，那此刻便全部还了回去。迦尔纳不自知，还在看书的齐格飞也没看到。等两个人都合上书才四目相对，最后一点火光也燃烧殆尽，噼里啪啦，化成灰烬。

  “下次见。”

  “下次见。”

  比烟灰的质量还轻巧，比火燎的味道还沉重的道别总锁在学生会室的门里门外。

  第二个学期也转瞬即逝，迦尔纳终于再挤不出任何一点时间，齐格飞总憨厚的和他说没关系的，自己也会努力的。

  他不需要自己了，迦尔纳当然知道齐格飞只是出于礼貌这么说，但就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还好人前面无表情的脸掩盖了所有慌乱，在人们眼里他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迦尔纳。即使已经不是学生会的一员，还是有人叫他会长，而迦尔纳一直只是助理。

  新的学生会正式上线，贞德和天草一正一副的二人标准配置。好了，现在学生会室也不属于他了。迦尔纳不过随便想想，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叹息的原因也是再不能在那里遇见他了。

  不想了不想了，迦尔纳接着做他的习题，顺其自然，珍惜眼下也是不错的选择。午休的铃声响起，迦尔纳走出教室习惯性的往学生会走。

  “迦尔纳君！”等看到贞德迎面走来他才想起来“有东西忘在学生会室吗？”贞德刚从那边过来，胸前还别了学生会长的标牌。

  “走错了。”迦尔纳拿着便当盒即刻往反方向走，上了楼梯，那就去天台好了。他急于甩开自己的慌张，拉开门马上关好，靠在门板上顺气。等睁开眼时对上一双也正盯着他的眼睛。

  齐格飞坐在边缘的铁丝网下吃午饭，正一个人自得悠闲，被关门的一声巨响嘭的震住而噎到了。

  迦尔纳也愣了，看这齐格飞痛苦的样子第一个反应竟是想开门逃走。

  “呜...没事，我只是噎到了。”齐格飞吞了一大口水，再拍拍前胸，他们有段时间没见过了，齐格飞不想让迦尔纳走，急得一边伸手一边站起来。

  “我也，嗯，来吃个午饭。”迦尔纳还是没弄懂齐格飞现在的状况，去开门的手停下来，自然地向下落去。便当盒倒是还好好拎在手上，拍到腿上还有点疼。

  齐格飞再次坐下，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想留下他。他知道迦尔纳太忙了自己不好去打扰。在社团也听说贞德成为了新的学生会长，所以齐格飞连去学生会室门口碰碰运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格飞眼里的迦尔那和每次见到的没有任何不同，他想说刚才迦尔纳摔了门的样子可爱，但齐格飞用一口饭把这句话咽下去了。迦尔纳看上去什么都好对于齐格飞来说就再好不过。

  迦尔纳打开他的便当盒，菜色码得齐整，蔬菜为主，色彩很是鲜艳“一起吃。”迦尔纳拿着筷子和齐格飞说。

  “嗯”齐格飞只点头，吃的速度慢下来不少。

  “最近怎么样？”迦尔纳一面吃一面问，抛下一直奉承的食不言寝不语提问接连不断。

  “有找老师问，都挺好的。”齐格飞咬着勺子，不想让迦尔纳操心，但他不知道这是迦尔纳最后的一点执着了。

  每句话都是迦尔纳稀松平常的冷静口气，天上的云在一汪蓝色中游移，所有的所有都和和在学生会室如出一辙。

  “你每天中午都在这里吗？”偶尔在操场上遇到过，那以外齐格飞会去哪里迦尔纳是不清楚的。

  “嗯。”齐格飞还是先一步吃完了，靠着身后的墙壁看迦尔纳便当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减少。

  “如果有问题就中午来问吧。”迦尔纳说得很坚持，目光凌厉让齐格飞觉得这是一道命令“嗯，不去学生会室的话，我觉得在这里吃午饭不错。”迦尔纳又软下去，收拾起自己的餐具。不想失去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我也喜欢这里。”安静的美好的，和你一样。齐格飞抬头去看那天蓝色。

  也许他们一直以来都太默契了，谁都不说自己的心事，也不去戳破对方的。迦尔纳不再肯定，齐格飞满足于此。只尝得到饭菜的滋味，嗅不出空气里瓶装汽水一样的酸涩味儿。

  这一天还是会来，所有教室都是三年级的考场，打扫完他们低年级的假期就开始了“你们也要继续努力啊，老师我可没有放假，还得去监考。”卫宫切嗣表达了对迦勒底将要迎来的新生的期待。大概班上只有齐格飞这么不想放假，为必然的离别不舍得。

  半个月后发布的结果大多数人都没有意外。

  吉尔伽美什，奥兹曼迪亚斯和迦尔纳都去了最好的大学，三人商量着再聚首，奥兹曼甚至说接着去学生会好了都习惯别人喊他会长了，这几个月没人叫他会长难受死了。吉尔伽美什说他才是会长。看来他们的王者之争可以再继续几年。
 
  恩奇都报了个很远的地方，说想出去走走，有奥兹曼陪着吉尔也不会孤单。这下吉尔伽美什连恩奇都都想打了，惹得恩奇都大笑。
 
  只有卫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也去了体校，和库丘林一起跑步去了。库丘林听说了之后抱着他哇哇大哭，卫宫毫不领情地说让他小心切嗣。卫宫切嗣太放心他了都没看他怎么报的志愿，拿到通知书之后哭着说要杀了库丘林，卫宫和士郎两个人加起来都压不住那把老骨头。库丘林泪眼昏花也看不到笑话他的卫宫最后也掉了泪。
 
  迦尔纳被祝福声簇拥着也一点笑不出来，一会的毕业典礼他作为学生代表还要讲话。那些话他早都揉碎到肚子里了，不读稿也能说下来。然而有的话他排练了三个学期也顺不出口。
 
  奥兹曼今天带了个拍立得来，到处给人发照片，好不快活。“学生代表！”他朝迦尔纳跑过来准备给他也来一张“你这几年来第一次讲话得纪念一下。”迦尔纳来不及拒绝奥兹曼照片都递到他手里去了。

  毕业典礼全校都参加。低年级正在上课，有的人偷瞄着操场上解放了的三年级感到很是气愤。下课之后他们才会被放出来去汇报厅听讲话。

  迦尔纳提前去了，他第一个讲话就不和别人疯了。

  奥兹曼盯着教学楼门口看，想第一个看低年级的丧气脸。真是美好的青春，还摆出一副老年人的忧伤很是欠打。

  随着下课铃陆续有人走出来，奥兹曼在人群之中搜索到了齐格飞，他那么高就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很是显眼。奥兹曼玩心大起，冲过去把齐格飞揪出来。

  “嘿，齐格飞，临走前告诉你个最后的迦勒底传统。”他神神秘秘的，还把人带到现在没什么人的篮球场。

  “啊...谢谢学长。”这架势看上去就像要被打，齐格飞抬起手往前推了推。

  “和毕业的人要校服上第二颗扣子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呢！”说着奥兹曼还抖抖自己的领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还真空着。“看，我都已经被要走了！”当然不是被谁要走了，他刚才自己扯下来硬塞给吉尔伽美什了，被吉尔伽美什一把丢到地上说谁喜欢你啊杂种！真可惜。

  “真的？”

  “那当然，学长坑过你吗？”齐格飞回想往昔，还没理清奥兹曼就先跑了。“迦尔纳第一个讲话啊。”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句，留齐格飞一个人怔在原地。

  迦尔纳站在台上读那份演练过无数次的演讲稿，声音不算有力，吐字清晰，语速不慢。迦尔纳让自己的视线保持在演讲稿上不去看台下。他越说越快，长长的稿子很快到了底。

  “我的高中生活没有遗憾。”怎么可能，最后一句带着颤音。迦尔纳抬起头看着台下所有人。明明最大的遗憾就在自己身上。人太多了，在氤氲的眼中模糊了，找不到那一点灰白色。在掌声中走下台去，没去之前给他留好的座位。迦尔纳从后门直接离开了汇报厅。

  齐格飞看不到迦尔纳了，他有种冲动，有种预感。齐格飞的位置很巧就在入口边上，站起来就跑出去也没顾别人问他去干什么，抬腿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用上和库丘林赛跑时候的速度。拉开门的力度就像要拽坏它，在瓷砖上跑起来险些就要摔倒，迈着台阶的踏步就快能踩碎它们。齐格飞嗓子里有股腥甜味儿，也顾不上了，哐哐哐跑向顶层天台，两人约定的地方，一把抓住把手就把铁门甩开。

  “迦尔纳！！！”他用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个名字，其是齐格飞也不确定人在不在这里，全凭他的一种预感。

  迦尔纳从铁丝网的孔里往下看着学校。转身就看到体力不支的齐格飞扶着膝盖喘粗气。还蹭着小步向他走来。

  他们都无法预见未来，也无力探索彼此的过去。只剩他们的现在可以一拼，并带着希冀向未来走去。

  “齐格飞？”迦尔纳看见熟悉的灰白色在齐格飞身后晃动，太出乎意料，迦尔纳直接就转过身一只手还背在身后抓着铁丝网来不及撤回，努力睁大的眼睛让他感到眼角好像快裂开的疼。预想过的再见面里没有一种是在这么近的时间点。

  齐格飞缓过来了，直直地走过去，红了的耳朵藏在一片毛茸茸里。“把你的第二颗纽扣给我好吗。”这是齐格飞第一次的请求，对着一个和他一样不知拒绝的人。

  “好。”迦尔纳撤回手就去扯自己领口的扣子，线缠得很紧，迦尔纳越急就越取不下。他汗都流下来了，白色的手指因拉扯染上交叉的红痕，额前的碎发也汗湿的贴在面上。

  齐格飞就喘着气看他，他不急不躁，自己那颗早就取下来塞在口袋里。

  迦尔纳说着好好好终于也把扣子弄了下来。双手捧着虔诚如供奉般递到齐格飞面前，迦尔纳急出一身汗盖住了眼角的泪痕，他连心都想交付出去，就交给眼前这个人。

  “我的。”齐格飞从容得多，但也用双手捧着。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谁也不先去拿。

  “那么我拿走了。”齐格飞冲迦尔纳笑，和云层里投下的阳光一起印在迦尔纳眼中。他伸出手，取走了迦尔纳手中潮乎乎的纽扣放好在胸口的口袋里“这是我的。”又把自己手中干爽的纽扣塞到迦尔纳手里。手指触摸过迦尔纳的手，一擦而过。迦尔纳热烈的心跳在这里停下一秒。他不去追究齐格飞是不是真的知道纽扣的含义，他第一次托付也第一次想要欺骗自己一次。

  “祝学长顺利，我也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顺利。”

  他们都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给对方，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在樱花飘摇的季节里相遇，又要在这飘着花的季节分离，那下一个樱花季呢？

  循环往复，看似一成不变的校园生活可能有些枯燥，有些乏味。但如果是见到你也会期待再次踏入校门。可能我们都改变了，也是因为想成为和你一样温暖人心的存在。

  未来因不得而知才被寄托期待。齐格飞和迦尔纳都笑着，像每次一样，看对方被笼罩在柔柔的日光中带上光辉。有的话来不及去说出口，在这个温度中溶解成彼此都能明白的情感蔓延在心底。

  再见，迦勒底。

  再见，齐格飞。

  迦尔纳伸手索要一个拥抱，齐格飞走过去把人有力的环在怀里，贴的那么近那么紧，都能感受到彼此心脏搏动的节拍，任凭那双手在他敏感的背上抚过，齐格飞只感到最深沉的温柔。

  “再见。”

  阳光下还有不可知的未来足够他们肆意去猜想，而阳光也会一直都照在他们身上，不只在这段最好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