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年级的期末考试安排的比三年级早了一周，还有两天齐格飞就该上考场了。这实质上和月考、周测也没什么差别，不过一场考试该复习的齐格飞早看完了，拿着手机想换换脑子。

  他先把桌上的复习题收拾好，齐格飞开了机，提示说他有一条信息未读，是来自卫宫士郎的。齐格飞马上点开。

  “考完试要不要一起出来玩？托莉雅和迪卢让我问问你。”

  “去哪里？”这让齐格飞挺意外的，还第一次被邀请出去玩，纯出去玩不带其他目的的这种。

  “一起去海边吧，人多也好玩。”

  “还有其他人？”

  “嗯，班上有不少人，二年级还有贞德，本来Emiya也想叫上的可三年级不是修学旅行吗。”

  修学旅行？他们来迦勒底的第一个假期没有这项安排，齐格飞都忘了这码事了。他不急着去回消息。而是去思考和朋友出去玩该注意些什么。上次采购去的急急忙忙自己套了个衬衫就往外跑，这回齐格飞难得的为自己上次心。

  齐格飞走到衣柜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很随意的白色短袖、条纹短裤，光着脚贴在实木地板上。齐格飞的手抚过镜面留下指纹，手机被丢在桌上，闪了几下后灭掉了。

  那晚几天迦尔纳也能出来玩吧？齐格飞也不太适应一下子就和那么多人同行。对着镜子晃晃头回去拿手机回复卫宫士郎。

  “时间可能不行，安排了其他事，对不起了。”

  “真可惜，没关系，假期还没开始时间还能安排。”

  齐格飞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是他头一次没如实回应别人的请求，连齐格飞自己都感到了不可思议。用手机设定好第二天的闹钟，关好灯准备去休息了。

  三年级的期末考试也顺利结束，在迦勒底的最后一年过去三分之一。有人说他们有点感伤，其他人或表示感同身受或是说不如去规划好修学旅行和假期。所有人都往学院外走，穿过教学楼之间的道路，熙熙攘攘，到大门前道别老师、同学和迦勒底。

  “修学旅行完你俩有什么计划吗？”奥兹曼迪亚斯一边一个，用胳膊环住吉尔伽美什和迦尔纳的脖子。以前假期开始前他也这么问，但即使吉尔伽美什快他们一步走出校门，却还是被抓了回去。

  吉尔伽美什一边吵着说“本王的安排和你有什么关系！”边甩开奥兹曼的桎梏。

  迦尔纳倒是稳稳地让奥兹曼套着“有点规划。”回答的很简单。

  跑了一个人，奥兹曼把另一只胳膊也松开。迦尔纳没动，不去看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

  “听完你们的计划余好安排时间啊。修学旅行每次都差不多。”奥兹曼双手扣到脑后，三人相顾无言走了一段，吉尔伽美什先拐弯走了。

  迦尔纳慢悠悠地说了“也没多久了。”

  “是啊，该毕业咯。”奥兹曼看了路边的草坪，上面落着几片叶子，还绿着呢。“有想做的事都要去试试。”

  迦尔纳看奥兹曼的脸，他说话时候嘴大张起来，眼睛也睁得更开。

  路又到了一个拐口，两人选了两个方向，挥着手说修学旅行见。那不过是第二天的事情，问别时候又仿佛在多久远的未来。所有人都会为自己准备好行李，或大或小，内容不同，从不同的出发点去到相同的地方，最后结束时再重复今天这幕。先后分别笑着说“再会啊。”

  来到那不远的未来，三年级坐在旅行大巴上，带队老师是言峰绮礼和教生物的间桐雁夜，这两个人像是两个极端，一个高大强壮，一个瘦弱带病，相同的地方是都让人恐惧。不过对后者更多是出于关心层面上的。

  如果毕业了就连这份恐惧都不再能亲身体会了啊。

  学修旅行每年都有，和奥兹曼说的一样每次都差不多，不过这次奥兹曼带了他的照相机，很专业的样子，占了他行李的一大半。很多人这会儿才知道他是摄影社团的，甚至校报上很多照片还出自奥兹曼之手。

  第一个景点快到了。奥兹曼把他的宝贝相机拿出来挂到脖子上，还举起来调了调。等车到站停下他也调完了，时间估计的刚刚好。

  “你还会照相啊？”有的人和他问了句“之前修学旅行怎么不看你拿出来。”

  “这不最后一年留点纪念嘛。”一下车奥兹曼就拍了一张，手一直举着相机就没放下过。

  “你还会念旧？”吉尔伽美什哼一声往队伍最前面走去。

  “余可是很重情重义的。吉尔转身我给你拍一张！”

  “你要拍就给拍啊？”吉尔伽美什还真转过去了，不悦的表情被定格在镜头里。

  像收集散落的拼图，每个目的地都有入镜。伴着不知谁唱的歌声，踢踢踏踏了一路的脚步声。每一个瞬间都好好被记录下来。

  “恩奇都，你过来帮我们拍个合影。”奥兹曼趴伏在地上按吉尔伽美什的刁钻要求照完了他和恩奇都的合影。起身拍去身上的浮土。

  “有什么要求？”看他被吉尔弄得有点狼狈还毫无怨言，恩奇都愿意帮挚友说他自己说不出的话。

  “你看着来就成。迦尔纳过来，学生会合影咯哈哈哈！”三个人迅速站好表情和平日别无二致。

  “我拍了哦！”恩奇都对了对焦按下快门。今天天气晴朗，不光神态三个人的肤色差也表现的特别好，恩奇都如是评价。

  到了修学旅行最后一天夜里，明天他们就会踏上返程。自由活动的时间迦尔纳一个人走出去，晚上风还不小，他多带了个外套。有不少人都出来闲逛，没走几步就看到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和奥兹曼迪亚斯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们也看到了迦尔纳便招呼过去。

  “虽然到毕业也不算太短时间，你们有想过毕业之后吗？”

  “本王何须顾虑。”

  “吉尔你不想想？”恩奇都很和善的看着他，吉尔伽美什清清嗓子表示他再想想。

  “余就想好考哪里了，其他的到时候看也不晚。”

  对话还吸引来了库丘林和卫宫。库丘林说他肯定是去体校继续跑步，卫宫跟着说动脑子不适合库丘林。库丘林立马跳起来在大家的笑声里大喊卫宫胡说。
  安静下来之后大家目光齐齐投向一直没说话的迦尔纳身上。
  要说毕业后他早有考虑，很简单，考上理想的大学选个喜欢的专业一直学习下去。放在高中招生广告上特别常见的话。他没想好的是毕业之前的日子。如果能有什么发生可能他朴实的未来也会有不小的改变吧。

  “考个好大学。”

  “真像你说的话。”库丘林挥挥手。

  “咱们不过把这句话说得具体了点。”恩奇都手里的果汁喝完了，吉尔伽美什说他再买一瓶去拉着恩奇都退出了聊天。库丘林和卫宫只是路过，向着他俩原定的方向走了。就留下奥兹曼迪亚斯和一弯月色，清幽的拍在两人身上。他们不再说话，抬头看着月亮各怀心思。

  等间桐雁夜用他病恹恹的声音催学生们回旅店两人才起身。

  “加油。”奥兹曼伸出拳头举到两人之间。

  迦尔纳伸手，举起来的时候才握紧和奥兹曼互撞一下，“加油。”

  返程的时候迦尔纳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齐格飞。起来得很早迦尔纳还不算太清醒，本来他整个人都陷在座位里的，看到发件人马上坐直了些，快速点开整条信息热切的读着。

  “修学旅行今天结束了吧？假期有没有时间一起走走？”

  迦尔纳一晃神，手指不自主发了条空白消息出去。他马上编辑起下一条，这下迦尔纳清醒了，手指在按键上迅速按动。“好，但是要一周之后。”发送前还收到齐格飞只有一个问号的新信息。

  自己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迦尔纳闭眼笑笑。

  齐格飞自然不知道屏幕那边什么情况，又回了句没问题。想一起去海边，他这想法是被卫宫士郎提起来的，作为感谢平时迦尔纳给他讲题？当然不全是，自己的私心，一起去海边，齐格飞心底的一点浪漫想法。

  他们约了到时候直接在海边见面，放下心迦尔纳又睡过去。车窗开着，春夏之间的风带着和缓的温度扑面而来，轻轻掀起迦尔纳白绒绒的发，金光闪闪的耳坠也沙沙晃动，看不到的蓝眼睛也该这般温和。

  时间过得很快，期末、修学旅行和过后那一周。这天齐格飞和迦尔纳都很早出发，各自都思考了不少，向海边去。

  都没能一眼认出对方，等找到的时候却也恰是约定的那个时间。他们都是提前到的，想必想要早些遇到。

  “来了。”迦尔纳先认出了齐格飞，毕竟他高高大大在人群中很是突兀，至于为什么没一眼认出。

  “嗯，刚到。”齐格飞穿着深色休闲短裤和白色短袖，都素素的不带一点花纹。头上戴着很大一顶遮阳帽，头发散开看来有打理过，柔顺的很。直到迦尔纳叫住他才摘下太阳镜露出惊喜的眼睛。迦尔纳就没见过齐格飞穿校服以外的衣服，散头发都没见过几次。

  天气没到盛夏那么热，海滩上人也不算多，刚适合他们俩。迦尔纳穿了浅色T恤和长裤，还套了红色的薄外套。海边阳光终归更刺眼些，只露出脸迦尔纳也白的发光，防晒准备完备。齐格飞担心起迦尔纳会不会中暑。

  海水表面蓝色清透却又看不清下面藏了什么，过于深的蓝色捉摸不透。像迦尔纳的蓝眼睛般让齐格飞着迷。

  他们先去了海边的冰店，要了份刨冰吃。冰含化在嘴里，和说不出的情愫一起吞吃入腹，果汁味来不及细细品味又吃下下一口，只留下舌头上凉凉的记忆和喉管里麻麻的感触。

  迦尔纳不去游泳，齐格飞计划好的项目少了一个，那就增加一项来补齐。他们坐在沙上学小孩子堆沙堡。齐格飞过长的头发里沾了不少沙子。只堆成小小一堆，更多的时间留给迦尔纳给齐格飞梳头发。

  “留这么长真不好打理。”

  “学长头发那么翘，想必每天也很花时间。”

  一起大笑出声，都肆无忌惮，刚打理好的发丝里又掺了沙。没有人看透对方心里想了什么。都站起来在沙滩上走跑跑走走，互相追逐。海风里特有的咸味冲进鼻腔，有点苦，有点涩。等两人都累了便在被打湿了的泥沙上印下足迹，甩掉了拖鞋，连着齐格飞和迦尔纳平日的拘谨一起消散在风里。都没见过对方这般洒脱。海水冲刷到脚踝的位置，洗去了刚才走来时的脚印，谁也没回头，谁也没为这点事惋惜。现在眼里只剩下彼此，活在当下，只留笑颜。

  天色渐暗，在沙滩上躺了会齐格飞提议去吃点什么。他们之前都没说几句话，看到的远比想象中直接，另一个人的所有表情尽在眼前。

  “走吧，刚才的店里就有东西吃。”迦尔纳不着急离开，他还没听到想听的话。

  等在走出餐馆，天已经全黑了。黑夜里散布的星光比城市密集，萦绕着月亮。海面也波光粼粼。

  “再去海边走一会儿？”齐格飞也不想离开。

  迦尔纳不说话只是往海岸线走去，齐格飞看了会儿远去的背影。迦尔纳红色的外套飘摇起来缠着他的身躯。他是真的适合这热烈的色彩，显得人那么白，那么光芒的样子。

  齐格飞跟过去了，追过去了，看月色撩人下心上人的影。脚步又在海水不会轻易冲刷到的半干地方留下印子。

  迦尔纳那么冷清的人，包围在一片火红色中也挑不出不合适。齐格飞伸了手，来不及收回就被迦尔纳握住了。

  “齐格飞。”没有晚风的冷，没有海水的凉，只有迦尔纳眼里的热度。

  “迦尔纳。”那双手并不如齐格飞预想的冰冷，和迦尔纳现在的神情一般温度。齐格飞握紧了“走吧。”他不知道是要去向哪里，无论是去哪里都好“月色真美。”齐格飞跟着迦尔纳的视线一齐抬头，嘴里溜出这么一句。

  迦尔纳看着齐格飞的脸，带着没有过的期待，等到了吗？齐格飞今天主动提了很多要求，只要他说就答应他，迦尔纳想齐格飞是说得出的，只要，去面对齐格飞真实的自己“是啊。”

  齐格飞也低下头，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落在两人各自裤线的地方。“今天一起来我很开心。”

  “我也是。”对话在这里停止，海边屋子上的霓虹灯参差不齐的点亮连成一片，海浪澎湃的拍打着沙滩，拍打着迦尔纳热烈的心跳。

  齐格飞终于没再说一句话。他又伸出手邀迦尔纳走回岸上。无论那邀约在夜色中有多温柔，迦尔纳也张不开口。蓝色的眼睛比星光还透亮，但齐格飞背着身不可能再解读其中任何一种情绪。

  齐格飞在胆怯，他怕再多一秒就会绷不住，就要大声破口而出。

  波涛声越来越远，海风越来越小，两颗心越来越平静。直到迦尔纳先一步等到他回去的电车，齐格飞才开口“有机会还能一起来吗？”齐格飞看迦尔纳盯着自己的脸，比月色更令他心动，怦然心动的白色和红。

  “好啊”哪怕一声名字也没再说。迦尔纳上了车，电车门关上了，那颗心终于静了下来，齐格飞看不到了的目光，红色上潮湿的水汽。

  齐格飞也等到了自己的那一班，投币坐下，这班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月色很美，可他心中迦尔纳永远是白色的太阳。

  电车启动的机械声和最后一丝海浪声终是消逝在两人归家的路上。